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猫和老鼠》大家都看过,其中,汤姆猫上天堂的那一集可以说是很多人的心理阴影。
故事里,汤姆猫被柜子砸得一命呜呼,需要取得杰瑞的宽恕书才能上天堂,却因为递交超时而掉下地狱——幸好这只是汤姆猫的梦。
但不管怎么说,动画片中对死后世界的幻想都令人印象深刻。
《生命的清单》中,大卫·伊格曼曾写道:
大卫所阐述的这三次死亡都不是个人意志能够撼动的,这段话其实是借由死亡的种种概念来隐喻生命的意义。
(电影《澄沙之味》截图)
有人说,中国最缺乏三种教育:性的教育、爱的教育和死亡的教育。而这三个概念分别对应着人生的三个支点:身体完整、灵魂丰沛、生命价值。
如今,前两种教育已经慢慢为人们所重视,可关于死亡教育始终空白,我们更关注生活的意义,逐渐对死亡讳莫如深。
孔子云:“未知生,焉知死”,这句话是对生性“好勇力、志伉直”的子路说的,为了避免子路热血上头,并不表示孔子不愿意谈论死。而万事辩证统一,这句话也可以是“未知死,焉知生”。
有生才有死,唯有死能与生对比,如果我们要探寻生命与生活,那就不得不谈论死亡。
可以说,死亡是所有人都亟需学习的一个课题,它和诞生一样随时降临,死者终归清净,留下的生者们又应如何面对生活呢?
我们对待死亡的态度,决定着我们如何度过这一生。
命运无常
如果死后还有一个时辰可以和家人好好告别,就能够不留遗憾了吗?
(《入殓师》截图)
在殡仪馆任职接送员以“大师兄”为笔名,在作品《比句点更悲伤》中记录过这么一个故事:
某一天,殡仪馆接到一具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遗体:这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他身上残缺不全,手断了,脑开了,选择用很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
来认尸的是妈妈,哭晕两次,又爬起来看两次,遇到人就说:“我小儿子很乖的,他不会做这种事,这应该不是他!”
但残忍的是,尸袋里面确实是她的小儿子。
确认完毕后,这位妈妈又折回来,说:“我刚刚没看清楚,请问能不能再让我看一遍?”
“阿姨,你先等一下,我请殡仪馆的人帮你整理一下。”
大师兄回她。
“你们不能骗我哦!拜托让我再见他一面!”
工作人员点点头,请殡仪师帮忙整理一下。殡仪师便只帮遗体穿上内裤,衣服是拼上去的,因为遗体已经残缺到穿不上衣服了。
阿姨这次很冷静,慢慢拉开尸袋看,没有哭,只是不断重复地说:
“你怎么那么有勇气?”
“你真的那么不快乐吗?”
“你有没有想过我?”
也许这个年轻人很有勇气,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走,真的很不快乐吧!
阿姨这次真的没有眼泪,她摸摸小孩子的头,说:“再见了,我的宝贝。”然后就合上尸袋,走了出去。
年轻人的遗体隔天就火化了。
从往生到火化不到三天,没有招魂,没有灵位,没有告别式。
大师兄问阿姨为什么这样做,她说:“既然这世界对他来说那么不快乐,何不赶快让他完全离开这世界,或许这是最后我可以给他的。”
一切很仓促。遗体火化之后,似乎这世界上从来没这个人,也没这件事,世界不会因为这个人走而替他哀悼一秒钟,也不会有人因为他而生活发生什么变化。父母的工作一样要做,日子一样要过。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从那个妈妈哀伤的眼中,可以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可如果在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那么临终前的分秒又怎么能弥补遗憾呢?
不论是“期限一万年”的爱,还是“只争朝夕”的爱,其实都是在说“我爱你”,就现在。
唯有明白死亡的不可挽回,才能珍惜当下的寸寸光阴。
(《复仇者联盟4:终局》)
最让人绝望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前段时间,有个北大的学生将鲁迅的散文诗集《野草》改编成了说唱,红遍网络。
在《野草》中,鲁迅探讨了生与死、爱与恨、梦与醒等多重概念的对立统一,正如他在《野草题辞》中说的那样:
而这也是存在主义创始人海德格尔所主张的“向死而生”的核心。
在没看过日剧《非自然死亡》之前,也许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刑侦犯罪片,然而虽然名字中带了“死亡”二字,实际上讲的却是亲人亡故后的生者们的故事。
(非自然死亡》截图)
最让人绝望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对吗?
剧中,废品站的老爷爷一直不愿意认领老伴的骨灰,在他看来,不去认定这件事,他就可以当老伴只是不愿意回家而已。
他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和老伴最后一次见面,竟然是在吵架。
当老爷爷领回骨灰时,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活了一辈子,听过那么多大道理,都知道要珍惜眼前人,却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大师兄也说,在殡仪馆工作久了,看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觉得这辈子是来学习如何做一个容易满足的人的。
有一次大师兄值夜班,来了一位长相很凶恶的先生,幸好他认出来这是一位逝者的亲属。之所以能记得,是因为这家委托的葬仪社人员常常会跟大师兄的同事们说这位先生的坏话,说他是“不肖子”。
“我跟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呀,不懂什么叫孝道。像我那天接的案子,那个二儿子引魂不来、做七不来、功德不来,自己的爸爸往生都这样。要叫他买什么,一下这个可以省,那个可以不要。幸好这个家不是他做主,不然丧事这样做下去,一定很糟糕,一定笑死人。想省着办丧事可以,但是古法不能废呀,不然大不敬。”
这位先生来了之后,就坐在礼厅外面,买了烟、酒、槟榔和瓜子,一边吃一边仿佛和什么人聊天。
大师兄过去提醒他记得打扫卫生,这位先生借势和他倾诉起来,大师兄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位先生说:
“我爸呀,常常说我跟他最像,不管是长相、行为都一模一样,还常常告诉别人,我家老二一看就知道不是偷生的。他生前也最疼我,我们两个就常常这样一起吃槟榔、看新闻、骂当局,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现在他走了。他走的时候,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我甚至不敢来见他最后一面。就连他因癌症日渐消瘦的时候,我也不太敢看他。他应该很难过吧,为什么他对我那么好,而我却不敢看他最后一面,陪他度过那段最难过的日子。
“其实我怕,我真的很怕。他曾经是我的英雄,是教过我许多事情的人。小时候把我放在肩膀上的巨人,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我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总是在说‘救救我,救救我’,但是医生说没救了,我又能怎么救?直到他走后,到现在,我还只敢看他的照片。我很懦弱吧?
“之后办丧事时,我很生气。为什么老爸最爱吃肉,你们却给他拜素的?他生病的时候只能插鼻胃管喝牛奶,现在死后,你跟我说要吃素跟着佛祖走?为什么他平常最爱喝酒、抽烟,你们死后不给他拜烟、拜酒?为什么一个无拘无束、热爱自由的人,他死后要用一堆规矩来约束他,约束我们?难道拜那个刻名字的木头会比我们真心想念他更有用吗?我不懂。”
其实,只要在人活着的时候尽心尽力,自然能够一生问心无愧。
让想念给你温暖,而非遗憾。
学会最好的告别
死亡并不可怕,直面死亡反而能带给我们活着的勇气。
从《猫和老鼠》到《非自死亡》,人类对于死亡的思考从未停止,而它们想要传达给我们的无非是:好好生活。
死亡是句点,但在句点之前或之后,笼罩在绝望下的故事才是真正的悲伤。
所有的人都寿数有尽,如何能够送别亲人时不愧疚,在走入另一扇门时不遗憾?
《非自然死亡》中,石原里美饰演的法医三澄美琴有一句经典台词:
有时间愧疚、伤感、抱歉,不如现在就去弥补,不要做自怨自艾却没有勇气改变的胆小鬼。
作为距离死亡最近的职业之一,三澄法医已经明白了世事无常,生命可惜。
我们永远都不知道死亡和灾难哪一天会突然到来,但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学会做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学习如何把无常化为最好的告别,因为——活着的每一天都很珍贵。
我们爱的人就像是白乐天笔下的牡丹,已知明朝风起,注定化作春泥,更要夜惜衰红把火看!
因为回忆比句点更悲伤,唯有爱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