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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风流:胡适的牌瘾、牌技与牌德

Romance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Hu Shi's Card Addiction, Card Skills And Card Morality

2023-06-02 23:05
民国风流:胡适的牌瘾、牌技与牌德

有段时间,“胡适打牌日记”的段子在网上火了,网友发现一代名家胡适在日记里一连多日记述自己打牌的日常,还有一段忏悔:

“胡适啊胡适!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订下的学习计划你都忘了吗?”

调侃归调侃,若把这个段子当作自己的懒癌与拖延症的心理安慰,可未免误会了胡适。他的日记原文并非如同网上所传,翻读日记,更能发现胡适平日用功之勤,涉猎之广,打牌往往只是他一天当中的消遣部分,更多时候是他在学业之后进行的娱乐。

不过,胡适爱打牌倒是真的,尤其是在少年时期:

打牌这一娱乐活动可谓伴随胡适终生。不过,据说胡适的牌技不精,输多赢少,打牌多半是“重在参与”。

今日恰逢胡适诞辰,我们不妨从打牌这一“小玩意”窥见“大人物”,认识学说著作以外的胡适。

民国风流:胡适的牌瘾、牌技与牌德

胡适的牌德

与鲁迅先生相较,胡适博士还真是自由主义者。鲁迅先生与许广平女士试婚老久了,他携许女士到杭州游,夜半住宿宾馆,鲁迅先生非要拉许钦文睡中间,他与许女士分睡两边。

这般事,若搁胡博士身上,早公开自由恋爱了——胡博士少年孟浪,出入秦楼楚馆,不止十回八回,赢得青楼厚幸名。鲁迅日记记生活,多是扃户闩门,不是读书,就是写作,别人来找他玩,他不太乐意,大半生命形影相吊于书房;胡博士其起居注里,呼朋引伴以呼卢喝雉在在多有,活得洒脱多了。鲁迅那么拘谨,比较之下,胡适不更自由?

鲁迅活得累,胡适日子过得轻松悠游,别的不说,单说打牌,可见端的。胡适在上海的中国公学读书时,打牌打得厉害,课也没去上,拴起门在寝室里搓麻将,他自述是:

“我那个月之中,真是在昏天黑地里胡混,有时候,整天的打牌;有时候,连日的大醉。”

“从打牌到喝酒,从喝酒到叫局,从叫局到喝花酒”,放下这花样玩,换上另种耍法,一副纨绔浑小子模样。

有好事者统计,胡适在1910年1月到2月里,日记记载的打牌次数是十六次,实际恐怕不止这数吧,专心致志打牌,打得天昏地暗,暗无天日,不舍昼夜,他哪还有心思记日记?

胡适自谓,他当时那么疯狂爱上打牌,倒不是耍名士风度,也非以非常方式与大学教育叫板,而是一种“革命的苦闷”,他在《四十自述》里道因——是“少年人的理想主义受到打击”。中国公学当时闹民主,学生哪里闹得赢当局?胡适与同学们集体退学,又不敢回家,怕老母举竹扫把,给一顿“笋子炒肉”。没书读,待在学校,“前途茫茫,毫无把握,在那个忧愁烦闷的时候,又遇着一班浪漫的朋友,我就跟着他们堕落了”。天天向下,堕落过日子,比天天向上,攀升过日子,那日子过得快些,这是的论。牌中一日,世上已千年,牌里逍遥,洵可消愁。

若说十年前,胡同学打牌是为消愁,那么十年后,胡教授搓麻将,则是消闲了。

上世纪20年代,胡适博士正好二十六岁英年,已是北大教授,青年得志,无愁有闲,“我的天性是不能以无事为休息的,换一件好玩的事,便是休息”,好玩的事多呢,“但‘打茶围’,涎坐在妓女房里,嗑瓜子,吸香烟,谈不相干的天——于我性情最不相近”。这话可有点言不由衷,当年“喝花酒”,怎么回事啊?恐怕是怕江冬秀太太那“两把菜刀”来闹“婚姻保卫战”。

厉害吧——老婆善管老公者,多是一收一放,老公去青楼里与女性嗑瓜子,那绳收得紧;老公去朋友家与牌友斗地主,那线多半放得松。胡博士就将搓麻将拟为“秉烛看海棠”、“深宵探春竹”一般雅事,“打球打牌,都是我的玩意儿”。

民国风流:胡适的牌瘾、牌技与牌德

读书十天,已是博士,打牌十年,尤是新手。胡博士爱牌,玩小意思,基本上是赢得少输得多,去的多,进的少。贫者来做牌友,他扶贫——赢贫者的钱,他心里有障碍;富公来了呢,心障倒没,手气不争气,几乎都是帮富——胡博士打牌,当不了庄主,当的是光绪(光输)皇帝。

胡适牌技不精,牌德倒是可以。

梁实秋先生曾看过胡适打牌。那年是在上海,胡适喊了一桌,本来叫梁实秋参战的,梁公自称是家教严,从小没摸过牌,“不知麻将为何物”照例当看客,作壁上观。

这场牌局设在“一品香”馆子里,牌桌好,硬木的;牌也好,很经摔,牌拍桌子,砰砰砰,震天价响,声高气氛高嘛;参战的都是中国大师级人物,潘光旦、罗隆基、饶子离,加上胡博士。

文士混战,互有胜负。三人赢,输胡适一个,三吃一。胡适输得见底了,最后一把牌,来了好机会,胡博士坐庄,牌也来得好,牌式是一吃三来势,只是我好你好他好,大家都好。胡博士是清一色,已听张了;邻座的罗隆基与饶子离是对对碰,对面潘光旦呢,是大满贯,单吊白板。

胡适抓到一牌,开了杠,再抓来一只牌,恰是白板,胡适看桌上,已是两只白板,迟迟疑疑,犹犹豫豫,心里紧张,碎嘴子:“该不是吊这一张吧?”左右两座,一人喊:“扣他的牌,打黄算了。”一人喊:“生张打不得,否则和下来要包。”潘光旦起哄:“别打别打,我单吊白板!”真劝假劝,搞得胡博士脑大,将那牌,摸,摸,又摸,想拆对子,又舍不得一副好牌,念念有词:“冒一下险,试试看。”逡巡,逡巡,又逡巡,然后是视死如归,赴汤蹈火般,摔了白板去……哪里试得的?梁实秋先生站干岸上做评论家:“人生自古在尝试,这回是,尝试成功自古无!”潘光旦先生偏偏吊孤张,吊的就是这白板。胡博士愿赌服输,没把牌抢回来。

胡适这一炮,放得响亮,一个人包圆呢,一算账,三十多块银元。一块银元算人民币,有五六十,一把牌下来,输了千把两千,输赢算大,可是胡适早输了个精光,哪还有钱付?此事若搁军阀张宗昌,早冲账了——张军阀最爱打牌,打牌赢了,他要;输了,他说挂账;是输打赢要的角色。牌上欠账,哪个还?还个矮子鬼!胡博士虽是“文职的营生”,却有一股“武夫的豪气”,当场开了支票,事后悉数给了潘光旦。

胡适牌技不好,牌德好,是牌场招商引资最佳人选,若是三缺一,喊胡博士来玩牌,那是何等快活事?长叹一声以掩涕兮,再喊胡博士,他先是隔了海峡,后是隔了天界——这非三缺—,而是十三亿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