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非常受人尊敬的人责备我们,有时候也是为了要因此而使我们出色。这是要使我们注意,看他们多么热切地关心我们。如果我们客观地接受他们的责备,为自己辩护,我们就完全误解了他们;我们这样会使他们恼火,使他们疏远我们。
2、偶尔热衷于自由观点,这会给你一种刺激,就像一种皮肤瘙痒;如果你更多地屈服于它,那你就开始在那个地方抓痒,直到最后,出现了一个被挠破的疼痛的伤口,也就是说:直到自由观点开始在社会地位和人际关系上扰乱和折磨我们。
3、关于朋友
你自己考虑一下,感觉是多么五花八门;即使在最亲近的熟人中间也是多么各执己见;就是同样的看法在你朋友的脑袋里也多么完全不同于它在你自己脑袋里的地位和强烈程度;造成误会和造成敌对分裂的原因又是成百上千。
在所有这一切之后,你会对自己说:我们所有的联盟和友谊所依赖的基础是多么不可靠,冷冰冰的倾盆大雨或恶劣天气是多么近在咫尺,每一个人是多么孤独!
如果一个人看清所有这一切,而且也明白他同胞的所有看法及其方式和强烈程度像他们的行为一样是必然的、不负责任的;如果他从性格、职业、才华、环境等因素的紧密交织中获得对各种看法的这种内在必然性的识别力——那么他也许将摆脱聪明人大喊“朋友啊,没有朋友!”时所怀有的那种尖酸情感的苦涩。
更确切地说,他将对自己承认:当然有朋友,然而却是错误,是关于你自己的错觉把他们带到你面前;他们一定学会了沉默,以便继续当你的朋友;因为这样的人际关系的依据几乎始终是这样的:某一些事情是绝不会有人说的,甚至绝不会有人提到它们;但是一旦这些事情开始发生,友谊也就跟在后面粉身碎骨。如果人们知道他们最可靠的朋友实际上对他们有了什么样的了解,难道有人会不受到致命的伤害?
通过认识我们自己,并把我们的存在本身看作一个变化着的观点和情绪的领域,从而学会一点藐视,这样我们就重新使自己取得了同其他人的平衡。我们真的完全有理由藐视我们的每一个熟人,不管他是不是最伟大的人;但是我们同样有理由把这种感情转过来对待我们自己。
所以我们要互相忍受,因为我们事实上忍受了我们自己;也许更快乐的时刻有一天会来到每个人的面前,这时候:
“朋友啊,没有朋友!”垂死的聪明人这样喊道;
“敌人啊,没有敌人!”我这个活着的傻瓜这样喊。
4、表情姿势和语言
表情姿势的模仿比语言更古老,它是不由自主地发生的,即使在今天,人们普遍控制表情姿势,很有教养地支配肌肉,它仍如此强烈,以致我们看到一张激动的脸时,自己的脸部神经不可能毫无反应(可以观察到,一个人假装打呵欠会引起别人自然打呵欠)。模仿来的表情姿势把模仿者引回到这种表情姿势在被模仿者脸部或身体上所表达的那种感觉。人们就是这样学会相互理解的,婴儿也是这样学会理解母亲的。
一般来说,痛苦的感觉是通过本身会引起痛苦的表情姿势(如扯头发,捶胸,脸部肌肉剧烈扭曲抽搐)来表达的。反之,快乐的表情姿势本身就充满快乐,因而很容易使人理解(笑原是快乐的呵痒的表现,又用来表达其他快乐的感觉)。
——人们一旦通过表情姿势相互理解了,表情姿势的一种象征就会产生。我是说,人们会就一种音符语言达成协议,虽则开始时是声音和表情姿势 (象征性地做一下)并用,后来才只用声音。——看来从前也时常发生同一过程,这一过程如今在音乐、尤其是戏剧音乐的发展中呈现在我们的耳目之前:一开始,没有阐明题旨的舞蹈和哑剧(表情姿势语言),音乐便是空洞的嘈音,在长期习惯于音乐和动作的配合之后,耳朵才训练得能够立刻分辩声音的形态,终于达到顿悟的高度,完全不再需要可见的动作,而能理解无动作的音乐。于是才有所谓纯音乐,即其中的一切无需其他辅助手段就立刻被象征性地理解的音乐。
5、哲学新手
如果我们分享了哲学家的智慧,那我们走在街上就会感觉到好像被改造了一样,成了一个伟大的人;因为我们尽碰到不懂得这种智慧的人,于是对一切都不得不拿出一个新的不熟悉的裁决:因为我们赞赏一本法律书,所以我们就以为自己也必须像法官那样行事。
6、权利的起源
权利首先源于传统,传统源于一次性的协定。
过去某个时候人们满足于他们已经达成的协定的结果,而且太懒惰,没有正式将它更新。
于是人们继续生活,就好像它不断在更新,渐渐地,当它被遗忘展开的迷雾所覆盖时,人们相信自己拥有一种神圣的、不可动摇的状态,每一代人都必然继续信赖这种状态。
传统现在是强制,尽管它现在不再带来人们原来缔结协定时意在取得的好处。弱者在这里发现了他们全天候的坚固城堡——他们倾向于将那种一次性的协定以及那种仁慈表示永恒化。
7、没有永恒的事实,就像没有绝对的真理一样。
8、极端的行为来源于虚荣,平庸的行为来源于习惯,狭隘的行为来源于恐惧。这样来寻找原因一般不会出错。
9、交谈的策略——你如果在和某人交谈时有机会在他面前充分展现自己的才智和友善,那么谈话之后你就最有可能喜欢他。聪明人利用这一点,想赢得对方的好感,就在交谈中把表现才智等等的最佳机会留给对方。
10、生活和经历——看到吗,有些人懂得如何和自己的经历——自己微不足道的日常经历——打交道,于是这些经历成了一块耕地,每年能有三次收获;另外一些人——真不知有多少!——被推着经历最激动人心的命运波涛,经历最五光十色的时代和民族浪潮,却像软木塞一样始终轻轻地浮在水面上。你看到这些,你就终于会忍不住把人类划分为少数派(极少数派)和多数派。少数派是懂得如何化少为多的人,多数派是懂得如何化多为少的人,是的,你甚至能碰到反常的巫师,他们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有中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