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认为哲学家伊壁鸠鲁是无神论者,其实大谬。伊壁鸠鲁是相信存在神灵的,而且他的哲学首先教导我们认识神灵。
在伊壁鸠鲁看来,神灵是不朽而幸福自足的。但这样的神灵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神灵会像一些宗教徒以为的那样会在我们死后将我们罚下地狱或提升到天堂吗?对此,伊壁鸠鲁来会说,这纯粹是人自己多想。
是的,存在神灵,但是神灵们过得很幸福,他们在奥林匹斯山上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们才懒得管人间的天灾人祸呢!所以尽管存在神灵,我们却不能指望神灵帮我们什么忙。当然,也不必害怕神灵会降罪于我们。如果我们将人性的善恶投射到神灵的形象上,我们其实不是在敬神,而是在亵渎神圣。神灵广大无边,岂是人所能完全认识的?
如果伊壁鸠鲁生活在我们这个年代,看到一些人为了个人的名利而烧香拜佛,或迷信风水八卦,或者以神佛的名义来恐吓他人,他想必会嗤之以鼻。就此而言,伊壁鸠鲁的神学观似乎与无神论者没有本质区别,因为神存不存在,对我们世俗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影响。
神灵不干涉我们的生活,说明我们自身的生活需要我们自己掌控。但难道神灵的存在就只是摆设吗?伊壁鸠鲁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伊壁鸠鲁教导说,神灵是不死且永远自足的,个人却终有一死。并且人生充满苦难, 总因为不满足、缺乏安全感、虚荣、恐惧等人性弱点而处于痛苦状态,因此,我们应当通过追求哲学智慧的方式向神灵学习,也就是说,我们应当尽可能祛除人生的痛苦,追逐神灵那样的幸福生活。
神一般的幸福又如何达到呢?是努力追求幸福吗?伊壁鸠鲁的答案仍是否定的。对伊壁鸠鲁来说,幸福不需要刻意追求,刻意追求反而容易带来新的痛苦。与其以病治病,不如不生病,同样,与其追求快乐,不如消除痛苦。因此,要想使幸福最大化,伊壁鸠鲁告诫,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使心灵远离激情,恢复宁静。而要获得心灵的宁静,最好莫过于过一种自然的生活。这与老子的自然无为颇为相似,但也有差别。
伊壁鸠鲁对成为什么圣人不感兴趣,他关注的是个体的幸福,而老子的自然无为尽管不乏灵魂的慰藉,但到底是说给上层精英们(主要是当时的统治者)听的。伊壁鸠鲁则明确希望能够帮助整个人类。有意思的是,在一个男权当道的社会,在向来由男性主导的古典哲学里,伊壁鸠鲁还以平等对待女性著称。单就这点就足以让一大批圣贤汗颜。
伊壁鸠鲁是亲切的。他的花园大门敞开着,“宾至如归”的门牌是他向他的同时代的人抛出的橄榄枝,它的象征更泽及我们。虽然伊壁鸠鲁哲学在他的时代,以及在后来的中世纪多遭误解,多受贬抑,但他却具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力量与我们站在一起,至少在蹉跎历史留下来的伟大先贤中,伊壁鸠鲁在我们的眼中格外耀眼,因为他的哲学思想具有洞穿人性的永恒意义,而他并没有将此停留在理论层面,他的人生,像人类的许多大哲学家一样,深刻地践行了他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