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5月17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举行2023年毕业典礼。哥伦比亚大学校长李·卡罗尔·布林格（Lee Carroll Bollinger）发表毕业演说。
现年73岁的布林格于2002年开始担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迄今已经20余年，即将离任。这是他最后一次以哥伦比亚大学校长的身份发表毕业演讲。
在此次演讲中，布林格没有涉及“宏大叙事”的话题，而是围绕如何成为一个立足于当今世界的人，以及培养和发展什么样的个人品质展开。
他重点讲到，人类的本性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开放。即使专家，对自己和我们的世界也是所知甚少。要认识到自己巨大的无知，看到很多问题的复杂性，并保持个人的开放性！
以下是演讲内容——
哥大校长2023年毕业演讲
在这个特别的早晨，我很荣幸欢迎各位来到这个特别的场合。
今天我特别伤感，因为这将是我担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20多年的最后一次毕业典礼演讲。我想我们是一起毕业，我相信你和我都将在余生中把这一刻铭记在心。
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很高兴地说我找到了一份工作，我将回到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继续教书——这是我1973年开始的职业生涯，我从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毕业两年后，就开始从事法学教育的职业，那时我和你们差不多大。
我很喜欢担任这所伟大的大学的校长。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我度过一生的一种值得的方式，最重要的是，这本身就是一场改变我个人的教育。
离任校长重新当老师对我来说有点复杂。当我离开同事们，去适应一个我个人不再那么重要的世界时，我感到有些悲伤。
但是，我也很高兴在生活中有更多的空间和时间来做其他事情——这也许就像你去上学时你的家人的感受一样。然而，结束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我非常高兴米努什·沙菲克将成为我们的下一任校长！
因此，请允许我以个人名义，并代表全体教职员工和管理人员，对你们每一位丰富了我们生活的人表示感谢，并向所有在你们的学术生涯中支持过你们的人表示感谢！
我想了很多关于今天演讲的话题，很多人会期待我能够提供以一些深刻的想法。你很可能期望我谈论重大问题。但令我惊讶的是，你们已经精通你们这一代人肩负的解决文明问题的任务。
我能做的，也是我希望做的，就是总结我多年来所学到的对美好生活有帮助的一小部分体会。我感兴趣的是如何成为一个立足于当今世界的人，以及培养和发展什么样的个人品质。
这个话题这似乎很简单，我没有一个确切的主题来形容我将要谈论的东西，但是，总的来说，它是关于发展某种开放性的倾向——这是经常被评论的，但很少有人意识到，实现和维持这种开放性是多么困难。
无论是作为社会还是作为个人，开放有很多模式。我们通常从美国宪法关于言论自由的《第一修正案》思考这个问题，碰巧我对这个有点研究。（注：哥大校长布林格是研究《第一修正案》领域的法学专家）
我引用《第一修正案》的原因，你可能会认为它是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努力遵循的一种信仰，事实上，在很多方面恰恰相反。
在今天这个时代，你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会觉得《第一修正案》保护了太多不好的东西，给分裂我们的有毒力量提供了氧气。
相反，我则想把《第一修正案》作为一个参照点，开启我们着手创造我们个人的“言论自由”这一更为复杂的任务。
这是我们自己决定如何思考、学习、容忍或不容忍、与他人交往或不交往——包括与我们最亲密的人的基本点。
我们认识到，人类的本性并不自然地对其他信仰和思想开放。我们生来就不宽容，而不是宽容。
因此，我今天要讲的重点是，我们如何在自己的内心建立一种开放的心态，这种心态是真实的、持久的，最终是一种积极改变的力量。
在学术界，一个特殊的框架适用于寻求真理。在这个框架下，这种追求受到客观、理性、文明、同行评议、完全归因和对自己的想法始终持怀疑态度的严格规范的限制。
我喜欢称之为“学者气质”（Scholarly Temperament）的东西占主导地位。对于那些不准守规范的人来说，惩罚是严厉的——他们无法得到晋升，甚至被排斥。就像《第一修正案》对言论自由的承诺一样，学者气质来之不易，它只能通过“教育”和精神纪律来实现。
但是，我们每个人日复一日构建自己的生活。没有人会选择按照宪法第一修正案或学者气质的规定来生活。
因此，以下是我寻求帮助的一些想法。我发现它们对我建立自己的理解和知识，感觉更自由、更快乐，以及培养与他人的关系都很有用。
第一个建议，就是要时刻警惕那些把我们引入歧途的自然冲动。我们会有自己的信仰，我们越是坚定地持有信仰，我们就越想保护它们免受矛盾和拒绝。但我们的冲动是危险，我们不仅想要“反对”持反对意见者，我们还想和其他人一起感到这样做的正确性。“我们只会同意我们所同意的。”
换句话说，我们需要看到，我们的自然倾向是思想封闭，而不是开放。我们并非生来就相信言论自由或公开。我们必须学会改变这种状态。
第二，我认识到我们——即使是专家——实际上对自己和我们的世界所知甚少。正如这所大学作为人类知识宝库所证明的那样，人类的知识是浩瀚而惊人的，但我们的无知要大得多。
我喜欢并非常尊重专业知识，但你必须小心，不要让它吓到你。做到这一点的最好方法是探索我们共同的未知事物，因为这是我们发现共同人性的地方，也是新旧事物等待我们发现的地方。
第三，对于那些我们所做和能够知道的事情，我们必须始终尽可能深入地了解它们的复杂性。
大脑会自然而然地简化事物，寻找并假设有答案。我总是告诉我的学生，要把我们学习的问题尽可能地复杂化。我建议你遵循学术界行之有效的方法，让他们的头脑做好准备，在每次回应开始时说:“嗯，这很复杂，……”然后从那里开始。
第四，如果你看到了反对开放的离心力，看到了前方的道路，你就会意识到这是只有通过持续的练习才会发生的事情——这是一种习惯。你必须让这种习惯成为你的一部分，一遍又一遍地做。说“保持开放”，就像对别人说“去弹钢琴吧”一样常见。你必须努力学习，培养你的能力，获得敏捷和力量——这就是钢琴家学习音阶的原因，这些音阶代表着思想的开放。
第五，当你与别人交谈时，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方式，你应该总是问更多的问题而不是回答。
每个人都能教给我们一些东西，一些独特的东西，你的任务就是找到它。问题与答案的比例至少保持在80%。考虑到人的本性，我预测你们在这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除非你们遇到参加过这次毕业典礼的人，他真正听了我说的话，并且被说服了——我知道，这是很少的一部分人)。
第六，试着这样做：当你遇到一个问题——一个理智的人不同意的问题时，想象你会提出的所有论点，直到没有其他更好选择的地步。然后从头再来，想象你是另一个人，在你的脑海里把他们的论点都列出来。然后试着在你的头脑中同时记住这两个论点。这是很难做到的。
第七，永远记住，生活中的问题可能结局不同，但其复杂性或多或少是相同的。你的父母无疑会同意，决定送孩子去哪所学校可能和美国外交政策的任何问题一样令人烦恼。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忽视做出“正确”决定的困难。
第八，请记住，敞开心扉不仅是通往真相和理解的途径，还有助于建立关系。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在婚姻、家庭生活和友谊中，没有所谓的契约。当感情发生变化时，"但我们说好了"是没用的。同理心是开放的一个分支，同理心对任何层次的关系都是至关重要的。
第九，记录。问问你自己，我学到了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我在多大程度上遵循了自己的原则。从研究人员到葡萄酒专家，每个人都知道，通过写下你的感受，你可以更好地理解你的体验，并为未来提供一个参考点。
最后，要知道年龄的增长会让这一切变得更容易。年龄越大，你就越不确定，你就越感激人类出于好奇心所做的一切。年龄会帮助你走出困境，让你对自己和他人更有耐心，更愿意接受这个世界上令人困惑但又令人兴奋的奥秘。
所以，这里总结这十个建议：
1、了解自己不好的冲动；
2、感受我们巨大的无知；
3、关注事物的复杂性，而不是问题的答案；
4、让开放成为一种习惯；
5、问更多的问题而不是提供答案；
6、想象你是你不同意的那个人；
7、看到平凡生活中的复杂性；
8、在人际关系中保持开放和同理心；
9、记录；
10、让年龄来帮助你。
我非常幸运，我的职业生涯与我的个人生活相呼应：言论自由、伟大的美国大学、作为一名法学教授和哥伦比亚大学校长，这一切都交织在一起。
这给了我一座宝贵的材料库，从国家到日常生活，我都可以从中挖掘。今天，我仍然不能理解我需要理解的所有问题，但随着它们的交融，我对每一个问题都有了更好的理解。我希望并期待你们会发现在你们的生活中也是如此。
我向你们所有人致以最深切的祝贺，尤其是我的2023届毕业生们。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