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黄昏
文/陆地
黄昏时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没有打开电视，没有打开灯，也没有吃晚饭，我呆呆地靠在沙发上。
晚风轻轻地撩拨着白色的窗纱，外面路灯的灯光和隔壁邻居电视的吵闹声透过窗户漏进来，扰动着一屋子的冷清和黑暗。
手机微信的滴零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安静。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女儿的视频聊天邀请。
我把灯和电视打开，接通了视频，视频上露出女儿温和的笑脸。
女儿1998年和女婿一起去美国，在那里读书、工作、生子，现在外孙也读大学了。
今天周末，我们这边的晚上正是美国的早上。我们约定每周周末视频聊天，有重要事情例外。
女儿直奔主题，问我:“妈妈，你什么时候去养老院？”
去年夏天，我和单位里几个退休同事相约住进一家养老院。这家养老院条件还可以，虽然不是高端养老院，我一个人住一个房间，伙食不错，费用也在我的养老金能承受的范围内。
我以为我的余生会在养老院度过，但是住了几个月，我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当时我告诉女儿，以后夏天我再去养老院住几个月，就是去避暑。
马上夏天要到了，所以女儿这样问我。
我顿了顿说:“疫情都这样了，今年还是不去了。”
女儿说:“妈，天气这么热，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接下来女儿劝我:“你今年75岁了，一个人在家我真的不放心。养老院里有那么多和你年龄差不多的老人，在那里你可以交到新的朋友，你不会寂寞，而且你也不用做饭……”
十年前老伴去世，唯一的女儿在国外，我只能一个人活着，默守黄昏。
一直以来，我比较独立，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自觉地享受着人生初老阶段的闲适和安逸。
但是现在，我年龄越来越大，女儿担心我。
我对屏幕上的女儿笑了笑说:“孩子，你不用担心我，十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现在我身体还没有什么大毛病，今年又有新冠疫情，我还是等到你们十月回国探亲以后，再决定什么时候去养老院吧。”
女儿早已习惯了我的执拗，知道劝不动我，然后叮嘱了我许多要注意的事情。
结束了视频聊天后，我起身用微波炉打热一杯牛奶。一边喝牛奶一边想去养老院的事情。
我不喜欢养老院，不喜欢养老院的氛围。
的确，养老院里有很多像我这样年龄的老人，有比我年轻的，也有很多比我年龄大的。但是，睁眼所见的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和暮气沉沉，让我体味到岁月的荒凉。
虽然我也老了，我还是喜欢青春和朝气蓬勃。
养老院里一日三餐很有规律，菜饭也适合我的口味。每天有人打扫房间里的卫生，有人量血压考体温。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养老院的生活，让我联想起现代化的养鸡场。
现代化养鸡场有高端豪华的鸡舍，有专门配制的鸡饲料，每天到时间传送带把食物和水送到每只鸡面前，让它们啄食至饱，不用挪动一步。它们不用寻找食物，不见青山绿水，没有自由自在。在自己狭小的空间里衣食住行，喜怒哀乐，日复一日，直至死神降临。
相对而言，我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的孤独和自由。
一个人的黄昏有寂寞和惆怅，也有一个人的思考和喜乐。我喜欢放空自己，不去担忧明天，活在当下。像独行的孤狼，在老年的荒漠傲啸苍天，孤独终老。
今夜注定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