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还须心药医,灵魂最好的药方就是哲学。我说的哲学,不是指沉迷于学术概念和抽象思维的哲学,而是指一切贴近生活的具有拯救性的伟大学说。
正如不能根治身体疾病的医术是无用的一样,不能驱除心灵的痛苦,哲学也毫无用处。西塞罗充满激情地说:“我向你保证,存在着灵魂的医术。哲学的帮助作用不能从我们之外去寻求,就像身体的疾病不能到我们身体之外去寻求一样。我们必须竭尽全力成为自己的医生。”功利主义者的信仰——“快乐最大化,痛苦最小化”也蕴涵着使心灵从疾病的痛苦中康复的理念。再看看柏拉图的哲学王,这位哲学王在外是要统治城邦(国家),在内则要理清灵魂的纷扰,过一种宁静的沉思生活。对柏拉图和他的老师苏格拉底来说,激情是种病,唯哲学的理智能治之。
在西方,耶稣基督的诞生意味着一种新型拯救哲学的诞生。跟耶稣用思想所拯救的人相比,耶稣显灵救治麻风病人、热病和瘫痪病人的事迹不过是几个小奇迹,其真正的作用则在于治疗我们灵魂的创伤。耶稣的诞生,预示着基督将给一切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们带来天国的福音。耶稣的死而复活,就尘世的意义来看,实际上就是让我们从心灵的疾病中康复过来。这里隐含着一个背景,即人只有生过病,才想要康复。若一直健健康康,救治也就无从谈起。耶稣的诞生,预示着世界已病入膏肓,唯有借助神灵哲学的帮扶,人才能重拾伊甸园之乐。
无独有偶,东方的佛教也是一种拯救性(有病才救)的哲学。佛教哲学的一个基本假设和前提是:人类已经陷入轮回之中,一生都为痛苦所缠绕,因此,佛的终极意义,就在于使人超脱六道轮回,祛除人生百苦,彻底洞明了悟。在佛陀看来,所有的人都病了,因此,他正是作为一名医生来诊断普遍的疾病并予以治疗的。佛的治愈性质,像基督教一样,可以从今天我们身边一些因为遭遇不幸而专心求佛悟道的人们身上反映出来。
拯救的理念同样蕴含在儒家学说中。孔子、孟子、朱熹、王阳明等这些儒家的圣贤大儒们无不是基于一个病态的社会而提出自己的思想学说的。从政治上看,儒家学说几乎一直是失败的,因为它实际上并没有真的“为万世开太平”,历朝统治者们对它的提倡大多不过是阳奉阴违。然而,它又确实具有“为生民立命”的慰藉作用。儒家理想的哲学人格是不惑的智者和长寿的智者,其本质上都是在追求生命和灵魂的健康。今天看来,儒学的政治教化功能或已不具备拯救的意义,但其修养身心的学说,却依然是我们寻求身心健康的一大途径。其实,不啻儒学,我们的道学、佛学和中医,都是指向灵魂拯救的。
现代精神分析治疗学说和流行的心理治疗师行业,与其说它们替代了哲学救治灵魂的传统功能,不如说它们极大地拓展和补充了哲学的救治功能,因为它们无法抹去其中的哲学意味。这也反映出,哲学是随时代而进步的,唯有与时代科技文化接轨,哲学才能更好地发挥它的作用。
今天,随着商业的繁荣,人工智能的兴起,前端科技的颠覆式进步,以及在各大思想学说(包括宗教的世俗化,道德的边缘化以及艺术的个性化等)都趋于崩溃的形势下,在我们过着富裕生活却为过有意义的生活而焦虑不安的情况下,灵魂最好的选择无疑就是哲学。
其他灵魂治疗方法具有的作用,通过修习哲学也能达到。而研修哲学给我们带来的人之为人的尊严,却是其他被动的治疗所不具备的。就此而言,哲学是我们治疗痛苦灵魂所能拥有的最高贵最具风度的方法。哲学使我们自己拨乱反正,回归最真实的自我,而不是消极地听命于外物的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