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不容易的,至少不容易的成分要远比容易的成分多。许多人都在感叹,成年人的世界就没有容易二字(孩子们也会为难过的时刻哀伤哭泣呢)。
堕落可以一泻千里,功成名就却难如爬天梯。就算你真的功成名就,摊上大霉运了,之前的荣华和幸福也会灰飞烟灭。
人就像浪花一样穿梭在社会浪潮里。所谓成功靠自己,往往是指我们不必单单依靠某个人、某个组织、某个地方或某个事物取得成就,而不是说只要努力了就能成功。
仔细翻阅人生这本大书,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成功铁律呵。相反,我们能够从随便一个成功的案例中发现幸运的因素。首先,能够活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这本身就需要天意的成全,要不然,就要成功了,命却没了。功败垂成不是常有的悲剧吗?每个英年早逝的生命都为这种悲剧作了注脚。再进一步看,能够活到“英年”都已经是幸运,有的人还没来得及展露才华就夭折了。
《晓松奇谈》这段箴言式的开场白醒目地提醒我们:历史上活下来的,都堪称奇迹。可是扪心自问,你发自内心地感恩过你的人生吗?老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们已习惯于拿更好的和自己相比,真正的知足举世罕见。现如今,这种攀比还逐渐僵化成物质攀比。人们看人成功与否,也主要是基于其财富,而不是其真正的成就——对社会的实质性贡献。
其实,即使人们取得了成功,也不意味着他们就是最优秀最可敬的那些人。我们注意观察就会发现,有些好人辛劳一辈子只能养家糊口,一些平庸之辈则出生就拥有亿万之财,他们稍微努力就能平步青云,富甲一方。还有让我们羡慕的一些官二代。我们许多人努力的终点,不过是他们成就的起点。生活有时就是这样。
如果你为此耿耿于怀,不妨看看更糟糕的。
我租住的房间里常见一些飞蚊和虫子来来去去,特别是夏天,每天都得和它们打交道。有时我挺恼火的,因为它们会爬到厨房,爬到床上,会翻箱倒柜,这里插一脚那里插一脚,一点都不让人安宁。一些飞虫,比如一些个小蝴蝶,等你躺下床,它们就伺机行动,在你的上空呜呜嗡嗡个不停。它们倒是逍遥自在,但也因此摊上杀身的危险。说白了,在我的地盘上逍遥的法外之物,我才是主宰它们命运沉浮的主人。当我本着老祖宗“万物并行不悖”的理念时,它们尽可随心所欲,一旦我心情抑郁,大开杀戒时,这些家伙就在劫难逃了。
有意思的是,有时候杀戮完全是在意料之外进行的。比如早上起床刷牙。我在瞌睡朦胧中打开洗刷台的水龙头,因为拧得过大,一股瀑布式的水流哗哗直下。有些虫子还在优哉游哉散步,完全来不及反应,一下就被卷到下水道里面去了。此情此景,让人想到那些巨大的灾难。
想想那些在汶川地震和印度海啸中丧生的数万生命吧!人贵为“万物的精灵”“宇宙的主宰”,得意时可以呼啸九天,改头换面,大自然也为之一震。但当意外横祸飞来,人算个什么东西呢?一个人几秒钟之内就可能被发生的事毁灭。
现在时兴科技改变世界。一些科技企业、技术主义者认为科技是无所不能的,并为此感到自豪。但实际上,这些科技就像许多政策条文一样,从来没有根本解决人的生活问题。有时,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也奈何不了感冒的肆虐,这不是对科学决定论的一大嘲讽吗?当我们沉浸在信息技术、基因疗法、宇宙飞船、人工智能、3D打印等科技带给我们的惊喜时,不是同时也将自己置于农药残留、化学污染、生化武器、核武器等促成的危机世界中吗?
意识到命运无常的、非人的力量并不是要诋毁现代文明的成果,我自己就从中受益。但必须强调,在命运面前,人并没有完全超脱无常的束缚。我们必须承认,出乎意料是万物都得承担的命运。人生活下去是有风险的,没有什么绝对的保障。——如果有,恐怕也只有死亡才是万无一失的保障。可我们这些蚍蜉般的生物,有几个真能与死神握手言欢?
命运既可以给予我们最好的安排,也可以让人承受最坏的安排。命运是我们的皇上,也是我们的娘娘。不论你现在拥有什么,都不能保证它们铁定是你的。智者深谙这个命运的“潜规则”,所以他们懂得享受自己拥有的,如果原有的失去了,也不会像个失控的怨妇悲伤成河。“当命运交给一个柠檬的时候”,智者便将自己做成“一杯柠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