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1890.7.3-1969.10.7),字鹤寿,江西修水人。中国现代最负盛名的集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语言学家、诗人于一身的百年难见的人物,与叶企孙、潘光旦、梅贻琦一起被列为清华百年历史上四大哲人,与吕思勉、陈垣、钱穆并称为“前辈史学四大家”。先后任职任教于清华大学、西南联大、广西大学、燕京大学、中山大学等。著有《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元白诗笺证稿》《金明馆丛稿》《柳如是别传》《寒柳堂记梦》等。
1、我认为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精神。所以我说“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俗谛”在当时即指三民主义而言。必须脱掉“俗谛之桎梏”,真理才能发挥,受“俗谛之桎梏”,没有自由思想,没有独立精神,即不能发扬真理,即不能发扬真理,即不能研究学术。
2、今论隋唐音乐之渊源,其雅乐多同于礼仪,故不详及,惟有涉误会及前所未论者乃解释补充之。至胡乐*著述较详,自来中外学人考隋唐胡乐之源流者,其着撰大抵关于唐代直接输入之胡乐及隋代郑译七调承自北周武帝时龟兹人苏祗婆之类,皆已考证详碻,此本章所不欲重论者。本章所欲论者,在证述唐代音乐多因于隋,隋之胡乐又多传自北齐,而北齐胡乐之盛实由承袭北魏洛阳之胡化所致。因推究其渊源,详述其系统,毋使考史者仅见郑译七调之例,遂误以为隋唐胡乐悉因于北周也。
3、我的思想,我的主张完全见于我所写的王国维纪念碑中。王国维死后,学生刘节等请我撰文纪念。当时正值国民党统一时,立碑时间有年月可查。在当时,清华校长是罗家伦,是二陈(CC)派去的,众所周知。我当时是清华研究院导师,认为王国维是近世学术界最主要的人物,故撰文来昭示天下后世研究学问的人。特别是研究史学的人。
4、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贤所同殉之精义,其岂庸鄙之敢望。一切都是小事,唯此是大事。碑文中所持之宗旨,至今并未改易。
5、东山葱岭意悠悠,谁访甘陵第一流。送客筵前花中酒,迎春湖上柳同舟。纵回杨爱千金笑,终剩归庄万古愁。灰劫昆明红豆在,相思廿载待今酬。
6、然则府兵之性质,其初元是特殊阶级。其鲜卑及六镇之胡汉混合种类及山东汉族武人之从入关者固应视为贵族,即在关陇所增收编募,亦止限于中等以上豪富之家,绝无下级平民参加于其间,与后来设置府兵地域内其兵役之比较普遍化者,迥不相同也。
7、明末人作诗词,往往喜用本人或对方或有关之他人姓氏明著或暗藏于字句之中。斯殆当时之风气如此,后来不甚多见者也。今姑不多所征引,即就钱柳本人及同时有关诸人诗中择取数例,亦足以证明此点。
8、自太祖至高祖初,其内外百官屡有减置,或事出当时,不为常目,如万骑、飞鸿、常忠、直意将军之徒是也。旧令亡失,无所依据。太和中,高祖诏羣寮议定百官,着于令。
9、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日久,共三光而永光。
10、律令性质本极近似,不过一偏于消极方面,一偏于积极方面而已。
11、默念平生,固未尝侮食自矜,曲学阿世,似可告慰友朋。至若追踪前贤,幽居疏属之南,汾水之曲,守先哲之遗范,托末契于后生者,则有如方丈蓬莱,渺不可即,徒寄之梦寐,存乎遐想而已。呜呼!此岂寅恪少时所自待及异日他人所望于寅恪者哉?
12、唐律因于隋开皇旧本,隋开皇定律又多因北齐,而北齐更承北魏太和正始之旧,然则其源流演变固了然可考而知也。
13、高楼冥想独徘徊,歌哭无端纸一堆。天壤久销奇女气,江关谁省暮年哀。残编点滴残山泪,绝命从容绝代才。留得秋潭仙侣曲,(陈卧子集中有秋潭曲,宋让木集中有秋塘曲。宋诗更是考证河东君前期事迹之重要资料。陈宋两诗全文见后详引。)人间遗恨终难裁。
14、此隋定乐兼采梁陈之又一例证也,此部乐器中既有琵琶、箜篌,是亦有胡中乐器,然则亦不得谓之纯粹华夏正声,盖不过胡乐之混杂输入较先者,往往使人不能觉知其为输入品耳。
15、隋唐职官之名号任务,其渊源变革记载本较明显,而与此章有关之隋唐制度之三源复已于前章详悉考论,其涉及职官者尤为易知,故此章仅择其要点言之,其余可从简略。
16、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是必须争的,且须以生死力争。
17、红碧装盘岁又新,可怜炊灶尽劳薪。太冲娇女诗书废,孺仲贤妻药裹亲。食蛤那知天下事,然脂犹想柳前春。(河东君次牧翁“冬日泛舟”诗云:“春前柳欲窥青眼。”)炎方七见梅花笑,惆怅仙源最后身。
18、唐之初期其乐之承隋亦犹礼之因隋,其系统渊源,盖无不同也。若其后之改创及直接从西域输入者则事在本章主旨范围之外,故置不论。
19、旧籍于礼仪特重,记述甚繁,由今日观之,其制度大抵仅为纸上之空文,或其影响所届,止限于少数特殊阶级,似可不必讨论,此意昔贤亦有论及者矣。
20、柳如是,明末清初人,家境贫寒,幼年被卖与官宦人家,后沦落青楼。其人不仅貌美,还能诗会曲,能书擅画,为人风流放诞,不被陋俗所羁,敢于追求人生幸福,且明于民族大义,远胜当时许多高官巨儒,堪称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奇女子。
21、清光绪之季年,寅恪家居白下,一日偶检架上旧书,见有《易堂九子集》,取而读之,不甚喜其文,唯深羡其事,以为魏丘诸子值明清嬗蜕之际,犹能兄弟戚友保聚一地,相与从容讲文论学于乾撼坤岌之际,不谓为天下之至乐大幸不可也。当读是集时,朝野尚称苟安,寅恪独怀辛有、索靖之忧。果未及十稔,神州沸腾,寰宇纷扰。寅恪亦以求学之故奔走东西洋数万里,终无所成。凡历数十年,遭逢世界大战者二,内战更不胜计。其后失明膑足,栖身岭表,已奄奄垂死,将就木矣。
22、好鸟难同命,芳莲寡并头。生憎绿沉管,玉指镇双钩。
23、吾国昔时社会 惑于“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谬说,加士大夫之家,亦不多教女子以文字。今观端生、长生姊女未,俱以才华文学著闻当世,则句山家教之力也。句山所谓“娴文事,享富贵”者,长生庶几近之。至若端生,则竟不幸如世论所谓“女子不可以才名,凡有才名者,往往福薄”。
24、寅恪四十年前常读希腊梵文诸史诗原文,颇怪其文体与弹词不异。然当时尚不免拘于俗见,复未能取再生缘之书,以供参证,故噤不敢发。荏苒数十年,迟至暮齿,始为之一吐,亦不顾当世及后来通人之讪笑也。
25、盖古者兵法起于井田,自周衰,王制坏而不复。至于府兵,始一寓之于农。
26、早岁偷窥禁锢编,白头重读倍凄然。夕阳芳草要离家,东海南山下巽田。
27、唐之官制,其名号禄秩虽因时增损,而大体皆沿隋故。其官司之别曰省,曰台,曰监,曰卫,曰府,各统其属,以分职定位。其辨贵贱,叙劳能,则有品,有爵,有勋,有阶,以时考核,而升降之,所以任羣材,治百事。其为法则精而密,其施于事则简而易行,所以然者,由职有常守,而位有常员故也。方唐之盛时,其制如此。
28、明末清初,魏际瑞、丘维屏等九人讲学于江西宁都翠微峰之易堂,世称“易堂九子”,清人彭玉雯辑其著述为《易堂九子文钞》十九卷,序中所谓取易堂九子集而读之盖此。
29、压帽花开香雪痕,一林轻素隔重门。抛残歌舞种愁根。遥夜微茫凝月影,浑身清浅剩梅魂。溶溶院落共黄昏。